受难犬

ooc的现代AU

*本章仍然是安尼视角

  坐在椅子上睡觉的感觉很难受，从前我在我妈病房里守夜的时候就体会到了。现在我浑身僵硬、像电影里的丧尸一样挣扎着从欧比旺卧室的木椅上站起来，我似乎还听见我试图舒展身体时骨头发出的快要断裂的咔咔声。我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好，梦醒的时刻日光仍未能冲破漆黑的云层，屋子里的一切在夜色中变得朦胧，尤其是欧比旺露出被单外的半张脸和那些柔顺的、漂亮的金色发丝。我想替欧比旺掖下被角，但发现他似乎没有蹬被子的习惯，便只好作废。

  我在他的冰箱里翻到了一罐啤酒，我就着啤酒在客厅看静音电视，深夜档肥皂剧无聊透顶，不一会儿我就关了电视重新回到卧室的椅子上，我说不清楚我现在想要干些什么，我就只是坐在那儿，或许我只是需要在这儿安静地停一阵子，然后等着天亮，或者等着别的什么东西的到来。

 

  早上六点十五分的时候欧比旺醒了。那会儿我还在那儿放空脑子，举着手里的空啤酒罐向他做了个敬酒的动作，以致于欧比旺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我时吃了一惊，然后他又偏过了头，我从他垂下的眼睑竟捕捉到了一丝哀叹。

  “早上好，安纳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今天不用上课吗？快走吧。”他一开口就要赶我走。

  “大学没有课会要在六点十五分上课。”我捏瘪了易拉罐，“而且我刚刚向我的导师请了两天的病假。”

  他一脸疑惑地看向我：“你又什么毛病？”

  “别忘了，老师，你昨天放了我的鸽子。”我冲他晃了晃脑袋，而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让我没有获得充足睡眠的脑子一阵胀痛，“你欠我一场约会。我现在有两天的病假，而你有两个月的停职期，所以——”我凑近他身边，“你想好怎么补偿了吗？”

  其实我的脑子里想过很多的约会地点，游乐园、电影院、电玩场，欧比旺再怎么想要敷衍我，也可以请我去一趟咖啡店或者一顿烧烤了事。当我们俩转了几趟城际公交最终在下午三四点左右站在荒郊野岭的那座小山前、我身上还被欧比旺强行套了件颜色老土的冲锋衣的时候，我想说，爬山真的不在我的约会构想中，这种又累又不浪漫刺激的活动早就在我的名单中被除名并被下了永久禁止令。

  “我们真的要爬这座傻了吧唧的山吗？”我试图做最后的抗议。

  “我们真的要爬这座风景美丽的山。”欧比旺坚定地回答，“你应该多运动运动，而不是一天到晚都趴在电脑前写你的代码。”

  “不，我绝不是那样的死肥宅，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有打球，你见过的。”然而欧比旺完全不理会我的解释，他已经率先走上了那条山路，我感到绝望，仰天长叹后也只能快步追上他。

  风景真的很普通，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布满了草，还有树，和所有普通的山一样没有多少行人。欧比旺一直走比我稍前的地方，他似乎沉浸在这里了，一路上他一言不发，我也找不出任何的话题，我爱看的科幻片、爱玩的模型、哪怕是我将来以此谋生的代码程序，它们通通都不在欧比旺的兴趣范围内，正如我读不懂他所热爱的那些文学作品一样，我甚至无法和他一起沉入现在他所享受的山川之中。

  这座山并不高，大概一两个小时我们就走到了山顶的草坪上，另一个山头的树影摇晃之间红日正西沉，欧比旺拿着数码相机在拍落日，我兴致缺缺，坐在地上撑着脑袋看他。只是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什么，然后我的脑子还来不及思考，我的嘴已经将它说了出来——

  “你和你的前男友，呃，我是说那个也是计算机系的那位，你和他也来过这里吗？”

  欧比旺将相机收进登山背包里，“啊……对。我们来过。”

  那你这是在圣地巡游了？所以你是沉浸在过去的甜蜜回忆里而不是沉浸在这座丑丑的山里了？你和他之间会有说不尽的话题吗？我想问，但没有说出口。

  他没什么特别的——我的脑子突然这么和我说——欧比旺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只不过也是一个对前任念念不忘、对学生有奇怪癖好的人，只不过是为你打了一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我的脑子不停地说着，像是在阻止我，劝我悬崖勒马，而我不明白它在阻止我什么，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些什么，我感到迷茫、疲劳，我只想睡一个觉，好好地补回我昨晚缺失的睡眠，如果欧比旺能够可怜可怜我昨晚为他守了一夜而慷慨地从我的脑子里出去的话，但他多半会说“我说了不用你在那儿看护”，然后他的身影还是会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走吧，城际公交收车早，我们得赶紧赶上末班车。”他扭过头来对我说。

  “我累了，走不动了，你背我走吧老师。”

  他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我，仿佛以为我在讲笑话，“你不是一个小学生了，你该学会自己走路。”

  可我不是讲笑话的，我从地上站起来冲过去，强行地跳上了他的背，他被我撞得摔倒在草坪上，我们扭打着在地上翻滚，有几次我的脸就在他的肩窝上，鼻尖蹭到他耳后的发丝，我能感受到他脸庞的温度，自醉酒那次以后我再没有离他这么近过。可以了，安纳金，停下吧，这没什么特别的，我脑子里的声音说。于是我翻了个身，从他身上翻到了地上，我们并肩仰躺在草地上，山间的微风擦过我额前的刘海，黄昏晕染过的云缓缓移动，好吧，我现在承认，这座山有那么一点点漂亮。

  “我们今晚就在这睡吧，露营将会是一个很酷的决定。”我提议。

  而欧比旺法官判决：“这不酷，我们连帐篷都没有带。”

  “你应该带上帐篷的，你考虑得太不周全了。”

  “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在山里过夜的事。”他站起来顺便把我扯了起来，他真是个浪漫气氛的破坏者，“走了，不然要赶不上车了。”

  最终我们坐上末班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车上只有我们两名无聊的乘客。我实在困得不行，车子启动没多久我就挨着椅背睡死过去了。

  我做了个梦。

  我坐在一艘小木船上，我的母亲站在船头，帕德梅——我的初恋女孩，她像我母亲一样，过早地因为疾病而离去——她站在我母亲身边，她们向我挥手，我想要握住她们的手，而她们却含着眼泪将我送走。我的破船孤独地驶过荒漠，划过绿洲，最终撞入蜿蜒的小河，搁浅在无边的黑夜。在我以为我要永远沉没在死寂中的时候我看见了欧比旺，他掀开了黑暗的幕布，他身后的是晴朗的星夜，雨后泥土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黄蝴蝶在他金色的发顶扇动翅膀盘旋，他眨了眨眼睛，让空气都仿佛要停滞。老天，他看起来太特别了。

  他问，你能载我一程吗？

  可是我的船破破烂烂的。我回答他。

  他毫不在意地坐上了我的船，他牵着我的手，炙热的星星忽然从夜空中坠落，装满了我破破烂烂的小船，光明是如此沉重而又让人难以舍弃，我的小船不堪重负而翻了船，我掉落水中，手里还牵着欧比旺的手，不是简单的指尖的触碰，是紧紧的、缠绵的、十指相扣的。

  我掉落水中。

  我沉入水中。

  我和欧比旺沉浸入爱河中。

TBC.